南京東路上的「西雅圖極品咖啡」是24小時開放,陪我度過數不盡的無眠夜晚。正值壓力最大、最痛苦的大三時期,每天都被讀不完的書追著跑。即使都已經幾乎每天都沒有睡覺了,成績還是從來沒有好過。後來才知道實在是那時候不懂事啊,睡眠時間被過分的剝奪,學習效果怎麼可能好呢?那時候也沒有人告訴我,睡眠不貴在長而貴在連續性,前後斷斷續續加起來睡了八小時,還不如連續睡四小時來得好。(這段話用粗體字標起來,是希望看到的所有人不要犯跟我一樣的錯!)
稱那一陣子是我人生到目前為止最痛苦的一段時光也不為過。大三下的最後兩個月,我的頭沒有一天是不痛的,得靠診所給的止痛藥才能繼續撐下去。而且情緒也變的非常糟糕,到了期末考前已經是個完全想放棄的狀態,每天晚上都在淚水中度過……其實就算是念醫學系,念書也真的沒有必要念得如此痛苦又收不到效果。年輕不懂事,唉。
那一年間,人家吃晚餐的時間我通通在睡覺,大概睡到晚上八點九點的爬起來,開車向這家「西雅圖極品咖啡」報到。我也不曉得從來不抽菸的我,為什麼每次都挑二樓吸菸區的位置。大概是覺得一樓客人進進出出的會被一直打擾吧?或是二樓有沙發椅比較舒服?還是二樓的空間相對比較隱密?反正那時情緒一直極為焦躁的我,為了某種說不上來的安全感,寧願吸進非常難聞,而且有害健康的二手菸。點完飲料(我每次都點加鮮奶油的冰可可,從來不知道那裡的咖啡類飲料是什麼味道),坐定位子,攤開我帶來的The Human Brain、Harrison、大R、Guyton、Ganong、病生理、Berne、Moore……族繁不及備載,一本比一本更厚的原文書,開始讀起來。除了上廁所或拿水喝之類的偶爾起身,就這樣坐到大概凌晨三四點才離開。精神狀態有時清醒有時恍惚,可是即使精神再差,也沒有辦法真的入睡,只好一直待在店裡讀多少算多少。
在西雅圖極品咖啡的時光,唯一的娛樂就是<破報>。店裡有紅色的「破報箱」,裡面裝了一大疊自由取閱的<破報>,讀書讀到很累或很煩的時候,只好換換口味看看<破報>的文章。由於<破報>一個禮拜才發行一次,我卻是幾乎天天向這家店報到,整整一週間只能天天看一樣的文章。所以那一年間的<破報>,我幾乎每一期都看到會背了。可能在不知不覺間也被<破報>潛移默化了不少吧?
到凌晨三四點終於讀不下去,決定要走了。離早上開始上課/PBL還有很長一段時間,不知道該做什麼。即使已經身心俱疲卻仍睡不著,怎麼辦呢?通常我會去興安街上的「福德涼麵」吃盤涼麵加一碗三合一湯(貢丸、蛋花、味噌三合一),然後把車子開上陽明山,在陽金公路飆車紓解壓力。非常有坐雲霄飛車的刺激感!只是這「雲霄飛車」我必須自己控制,而且不保證安全。這樣子開到另外一頭的金山,再沿北海岸公路經過石門、三芝、淡水,過關渡大橋到八里,再經五股和泰山回到新莊,天色已曚曚亮。等著七點的麥當勞早餐開始賣,再買雙份套餐狼吞虎嚥的吃下肚,在註定又只能與書本為伍的新的一天的開始,算是犒賞自己一下。吃完早餐,難得悠哉的看完剛印出的熱騰騰的報紙,回到房間稍微閉一下眼睛。此時已經整個疲憊不堪,卻完全不擔心自己會睡過頭,因為我只要一躺到床上閉上眼睛,接連的惡夢馬上在我眼前開始放映。不到一個小時之後的八點半,旋即被那該死的手機鬧鈴聲吵醒。也只有那個當下會有黑色的想法出現:「如果我可以永遠都不要爬起來,說不定也不錯……」
日復一日的循環,無盡的痛苦。唉,不堪回首的那段歲月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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