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禮拜一，剛放完假的我一踏進醫院，馬上很「專業」的去關心一下我顧的幾個病人的情況，看看我離開一天半的時間，他們發生了什麼事。嗯，有三床做完了心導管今天早上要出院，大概沒什麼意外發生……吧？還有一床怎麼不見了呢？是已經出院還是轉院了？學長告訴我「啊，對了，有一床禮拜天expire（醫院行話，就是死掉的意思）了，那名字四個字的阿嬤……」四個字？冠夫姓的應該不算吧？「是黃醫師的病人……」（不會吧？！）「不會是ＯＯＯＯ吧？」（尊重死者和病人，名字保密）「對對，就是她。」什麼？！我聽到真的嚇了一大跳。我一直覺得這阿嬤的狀況還滿穩定的呀。是個因為心臟衰竭住院的病人，雖然已經80歲了，可是身上什麼管子也沒插，也不是癌症病人，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，還可以自己下床走路，意識清楚，而且講話中氣也很足，精神挺不錯的呀，怎麼會說走就走了？聽學長說，禮拜天一直到下午三點都還好好的沒什麼異樣，然後上床睡覺睡一睡不曉得睡了多久，她的孫子覺得奇怪，阿嬤平常打呼都很大聲的，怎麼今天不打呼了？這才發現阿嬤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。
如果是全身都是病，骨瘦如柴的臥床老人，或是已經失去意識的病人，或在加護病房狀況很糟的危急病人，或是癌症末期住安寧病房或已經簽了DNR（不急救同意書）的病人，隨時都可能expire我還不會太驚訝；可是這阿嬤像我說過的，狀況其實滿穩定，除了心臟衰竭也沒別的疾病，意識清楚，除了老人常有的這裡痛那裡痛也沒有很明顯的不舒服，可以自己進食下床走路上廁所，精神相當不錯，講話也中氣十足，一點都不像「生命只剩下最後幾天」的臨終病人……還是說，她的「狀況穩定」、「精神不錯」只是「我以為」的而已，其實她根本就已經很危急了，我在看病歷或寫note的時候卻還直犯嘀咕：除了吃吃藥也沒做什麼特別了不起的處置，幹嘛住院？藥來門診拿就好了啊。一個由我接的住院病人，admission note（入院病歷）是我寫的，我連續顧了好幾天，看了好幾天，也連續寫了好幾天progress note（病情進展紀錄）都沒啥變化的病人，我是不是也應該要有能力看出「這個病人其實剩下沒幾天的生命了」？如果照我顧她以來這幾天的想法「精神不錯，狀況也滿穩定的啊」，等到她忽然走了才在那邊驚訝……那有什麼比一般民眾更了不起的地方？
應該說，還好我才剛開始，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磨練自己的判斷力嗎？還是說這是當醫生的必經過程？如果我已經快畢業，即將「出師」，或者我根本就已經是R了，還碰到這樣的情況，對於自己能力的自信想必會大受打擊……病人都要死了我沒辦法救起來就算了，竟然連看都看不出來！
結論，沒什麼結論。忘記背後，努力面前的，加油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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